万众瞩目下的石家庄，防疫措施放松已经过去4天了。
这个常住人口1123万，距离北京300公里的城市，在沉寂了10多天后，突然放松防控措施，取消所有核酸，恢复生产和上课。
四天时间，石家庄的疫情神奇地缓了下来。官方数字显示，石家庄新增确诊本地无症状感染人数由541人降至323人，新增确诊病例由3例变为0例。
就像从一个极端摇摆到另一个极端，突变让居民措手不及。在乐观和恐慌之间，人们犹豫不决——那些不想吃第一只螃蟹的人躲在家里，而另一些人则走出家门，试图回到正常生活。
15日，在小红书上的一个高赞视频中，石家庄育才街两旁的梧桐挂满了金树，枝头低矮，树影交错。绿树掩映的道路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骑自行车的人川流不息，铃铛叮当作响，穿着厚外套、戴着紧口罩的行人在街上漫步。
目睹这一幕的网友在评论区感慨万千，羡慕不已，称这才是原来的生活方式。还有人许愿:“获得自由”“恢复正常”。
逐渐升温的城市景观背后，也涌动着不安。
在一位住在石家庄的医疗从业者发来的照片中，公交车和地铁仍然空无一人。他抱怨大量核酸位点被移除，数千人在剩余的检测位点排队数小时检测核酸，医院自费核酸位点人满为患。
11月15日，石家庄市民在采样亭前排队参加核酸检测。图片来自人民视觉。
学校要求复课，家长找各种理由帮孩子请假；莲花瘟疫抢购一空；就连在广场上晒太阳的老人们也前所未有地戴上了口罩。
作为全国第一个大规模的实验点，石家庄的成败可能会影响到其他城市接下来的疫情控制。
然而，当新冠肺炎的“假想敌”消失，面对放松后不可避免的混乱，以及由此带来的政策反复，石家庄真的准备好了吗？
石家庄人不知所措。
14日上午，靠近石家庄市区的某村村民丁兆峰(化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事先布置在村口的防控网已经不知不觉“撤”了——各种挡板、升降架设置的路障被迅速清除，门柱被拆除，防疫人员被就地解散。
前一天晚上，防疫红线刚刚收紧。大型升降架开始占据村口的道路，不允许车辆进出。大量穿着白色防护服的疫情控制人员出现在村口和道路上。
种种庄严而紧张的迹象，似乎在预示着这个小村庄又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像即兴表演一样，一夜之间，若无其事。
早起的村民看着空荡荡的村口和街道，哑口无言。昨晚他们看到的防疫措施只是一场梦吗？"
没多久大家就从网上知道了石家庄“放松管制”的传言。有人急忙在微信群里询问村支书真相。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在犹豫和谨慎中，试图出门的人发现“松绑”的迹象已经出现。
与此同时，社会上的核酸检测点大大减少，除了医院、银行等少数地方，村里的人都不再做核酸检测。想去银行办业务的丁兆峰，不得不去医院做核酸检测。“半夜，天寒地冻，医院门口排起了长队。”
丁兆丰用这个词来形容石家庄农村“松绑”后的状态。
石家庄某县城大三学生罗宇在“放松”后感到不适。“观察了三年的常规核酸，每个公共场所都要求扫码，突然被取消了，很不习惯。”
周一，罗所在小区外的核酸检测点已被拆除。周二，即使不要求72小时核酸，罗宇还是上车出去找其他检测点。
他发现县城的结账点，至少有100人围着小广场排了两圈的队。
“视觉上特别震撼。平时不会有那么多人做核酸。每个人都主动去做，有些是非凡的。”平时不爱出门的罗宇奶奶也选择在那一天做核酸。
不想排队的罗宇最后去医院自费3.4元，做了个混检。
对于罗宇来说，三年的核酸成了必需品。尽管有很多麻烦，他也吐槽过无数次，但绿码通行证制造了一种虚假的安全感，为他的免费旅行正名。
核酸取消后，安全感瞬间被打破。即使大规模核酸检测存在假阴性和假阳性、滞后等风险，但当这个脆弱的“防护网”消失后，人们也无法相互确认。在路上，在商店里，周围原本透明的陌生人突然变得模糊灰暗。
“你无法知道你周围的人是否是阳性，你是否会被感染，”环境卫生保健的从业者张明智(化名)告诉八个健康新闻。“社会方面不清，核酸不做，没有人知道真实情况。”
疫情中长期依赖政府的公民第一次开始成为自身健康的“第一责任人”。这也是石家庄市政府在11月12日发布的一封致全体市民的信中所呼吁的。
在另一次袭击的不确定性中，人们徒劳地抓住了确定性。排队打核酸，确认自己没有被感染；买感冒药，保证有药治感染。
家住石家庄下辖县城的李爽(化名)8点多告诉文健，村里开大药房的同学发朋友圈通知莲花有少量瘟疫到了，她妈妈早上8点多去买，药房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本来十元一盒的24片涨到了14元一盒。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要买几盒几盒。而且药店总是缺货，别的村没有大药店，村民来我们村买药。”
张明智带着些许欣慰在八点钟给文健发了一张照片。照片中，他左手拿着十二盒连花清瘟颗粒。“所有药店都没货，只能通过朋友渠道获得。"
罗宇和张明智都认为恐慌是暂时的，每个人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人们如何得到它，我们如何习惯它。人家怎么领导，我们就怎么听。”罗宇说。
政策摇摆，走两步退一步
关停仅一天，石家庄部分游离核酸点恢复。
据媒体报道，健康热线工作人员表示，“目前，长安区、新华区、雨花区、桥西区在原有基础上新增了不少于30个免费核酸采样点。"
张晓(化名)也在15日收到了社区关于开放采样点的紧急通知。工作人员在群里提醒，重新采样核酸可能会导致扫码系统时不时出现卡顿，速度变慢。为了防止吉事通坏了，一定要带身份证。
听到这个消息，张小丽松了一口气。她在社交媒体上发帖称，“社区重置了自由核酸点。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再也不用等两个小时去医院取了。”
有网友回复，长安区也已经加了核酸点，物业和居委会在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问了大白。他们回答可以做核酸，其他的不清楚。
像弹簧一样，收紧-放松-再收紧，石家庄政策反复摇摆，居民被动等待通知。
在丁兆丰住处隔壁的村子里，气氛重新凝固了。
一个老人刚刚去世，村民们去帮忙办丧事。本来大家都觉得既然已经“放下”了，借这个机会聚一聚似乎也没什么。然而，第二天(15日)，村委会工作人员突然在群里发了两条通知:
一是要求所有聚集过死亡老人的村民主动报告。
三分钟后，弹出了第二条消息——“所有村民在家呆3天，不准外出！不要出去！不要出去！”这条信息被连续发送了三次，传达了屏幕另一边打字机的急迫和情绪紧张。
村民们感到无助。丁兆峰认为，村民不怕被感染，让大家没有安全感的是反复无常的疫情防控措施。
“石家庄好像还没想好怎么放松。”石家庄一位退休的医院管理人员评价道。
在过去的14天里，她一直和小学二年级的孙子呆在家里。
11月13日晚，老师通知小组第二天返校。家长很担心，找各种理由帮孩子请假。班上有51名学生，其中43人请假。然后老师发了一份问卷，问他愿不愿意上网络课。父母同意了。
结果，原本复课的计划又泡汤了。
因为上网络课不用早起，可以在办公桌前看到老师，小孙子很开心。但他控制不了自己贪玩的心。下课后，他捡起玩具。如果他想认真听，他仍然需要成年人的监督。
父母康康也遭遇了一次“乌龙球”。接到复课通知后，她的孩子周一早上去学校，发现班上同学太少。老师让她下午回家听网络课。周二孩子们返校了，同学多了，课后被耽误的服务也恢复正常。
我们离疫情前的生活还有多远？
激进的“开放”措施带来了石家庄人的退缩和犹豫。
香港大学病毒学家金东燕认为，石家庄做得对，但配套措施未能跟上。
"在新冠肺炎被妖魔化之前，居民需要更多的教育来停止恐慌."
11月11日回到老家后，李爽一直在家带着他2岁的孩子，锁着村里的大门，只允许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耍。人从县城回来，基本都躲得远远的，怕在市区容易感染。
“被封了5天转正，各种封村被带走隔离。第6天突然停核酸，就像没有疫情的时候一样。”李爽表达了一种石家庄式的担忧。政策调整没有让大家更安心，反而让大家更害怕。“就算七天一查，三四天一查，也有点太宽松了。”
循序渐进、小步快跑的“放手”样本应该是怎样的？一江之隔的香港，或许是个窥探的好窗口。
50多天前，香港开始实施“0+3”政策，即赴港游客无需酒店隔离，甚至不再需要核酸检测阴性证明，但三天内仍不得进入餐厅、酒吧等指定场所。这一政策也被视为放开防疫的尝试。
在此期间，虽然香港的移民数量和输入病例数量有所增加，但并没有引起疫情。
8月底，李殊(化名)从北京搬到香港短暂停留，亲身体验了两地防疫措施的差异。
此前，这个受到大陆防控措施“保护”的女孩，也担心感染新冠肺炎。当她真正踏上香港的土地时，发现身边很多人都被感染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床上躺了一周。前两三天不舒服，但只要继续休息就能恢复。
这些具体而微妙的细节帮助李殊减轻了他对新冠肺炎的担忧，接下来要担心的是香港的“疫苗护照”问题。
在香港，需要使用“电子针卡”扫码才能进入或离开一些公共场所，但这个扫码是为了确认入境者或入境者是否完成了特定剂量的新冠肺炎疫苗接种。
在李殊打完第二剂新冠肺炎疫苗5个月后的第一天，她的电子针卡突然失效，这是为了提醒她需要尽快打第三剂新冠肺炎疫苗。李找了附近小区打疫苗，不用预约。没人排队。打完预防针，她的“电子针卡”很快就更新可以用了。
在北京生活，如果你想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你必须通过许多障碍。生命被一系列严密的防控措施切断，充满节点，分裂成碎片。你需要掌握每个点的防控要求，保证这段旅程不会半途而废。
就像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香港的疫情防控人员很少。门口没有监督扫码的保安，没有普通人组成的志愿者队伍，没有监督你戴不戴口罩的管理人员。
在香港，个人出行，从出门到地铁站再到商场，一切都很顺畅自然，什么都不需要打断。如果有什么限制的话，只是需要扫码，出示电子pin卡——这是唯一需要查看的，不再是必选项。
李发现，香港虽然受疫情防控影响较小，但并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生活。比如进酒吧前，需要在门口进行抗原检测和快速筛查；餐饮服务提供者晚上10点以后不能营业；酒店开始在街上卖自己的快餐盒饭；一度彻夜灯火通明的香港购物中心只营业到晚上8: 30...
适应了香港的轻松氛围，李殊偶尔会被一些特殊的时刻惊醒。有一天，她在街上看到，一个操场已经搭起了核酸检测点，大家都在排队做核酸检测。
李突然觉得一种北京的景象向他扑来。“这一幕在北京随处可见，但这一幕在香港，我觉得特别突出和显眼，仿佛这一刻我又回到了内地。”
金东延曾对八大健康报表示，香港可能很快会走向“0+0”。“只要你保证不把病毒传播到社区，‘0+0’是完全可行的。”
6月，金东延参加了一个100多人的会议，吃了两顿饭。茶歇时，有人摘下口罩吃饭。事后发现，一个打了三针疫苗的同事被感染了。但是包括他在内的参与者进行了几轮抗原检测，又加了一轮核酸，最后没有人被感染。
“我们每天有5000例感染，但那又怎样？抗原检测阴性后，就可以来学校了，一切正常。”金东延说。